近年來，電子煙（e-cigarettes）的流行迫使煙草行業迅速轉型。大型煙草公司利用其地位和資源果斷行動，傳統香煙製造商儘力吞併電子煙企業，並在研發上花費了數十億美元。在過去的幾年裡，一些國家已經鑒證了電子煙極端的增長。隨之而來的是對電子煙安全性的質疑，以及世界各國對電子煙規管的挑戰和制度的完善。 「蒸汽吐煙」 （vaping）到底是不是替代香煙更健康的產品？加拿大新出台的煙草和霧化產品法案（TVPA，Tobacco and Vaping Products Act ）都有哪些規定？
本報記者 文琪
大約15年前，因為人們想尋求更好的戒煙方式，電子煙得以誕生。現在它已經成長為一個有150億美元年產值的全球產業。
一些預測者甚至認為未來5年這個數字會增長到500億美元。
電子煙的原理很簡單：它是一種手持設備，通過吮吸吹動電池供電的加熱元件，使煙草蒸發產生蒸汽，使用者吸入的是氣溶膠溶液（aerosol solution），因此被認為比香煙危害小。
電子煙中使用煙草的裝置通常被稱為「加熱煙草產品」（Heated Tobacco Products，HTP），在外觀上更像傳統香煙。電子香煙有各種形狀、大小和味道等數千種選擇。總的來說，電子煙可歸結為三大類：使用尼古丁液體（煙油）的設備；使用加熱煙草產品（煙彈）的設備；以及混合型。電子煙一向被推銷為較安全的吸煙方式，還宣稱有助戒煙。
不過公眾健康團體、美國疾控中心、以及加拿大衛生部都對電子煙會令青少年對尼古丁上癮，並最終導致他們吸煙的跡象感到擔憂。
聯邦立法規管電子香煙
電子煙在2007年左右進入加國市場，十餘年來一直處於灰色地帶。早在2009年，聯邦衛生部就禁止出售大部分的電子煙，但卻很少能付諸於法。所有電子煙相關的法規都在省或市級政府進行，一些省份實行電子煙與傳統煙草產品相同的限制。
之前的「煙草法案」（Tobacco Act）還是1997年頒佈的，以回應煙草使用帶來的國家公共衛生問題。因此，長期以來加拿大的電子煙業務是在法規不明確、不清晰、限制少的基礎上運營的。
目前加拿大大約有1,000家獨立的蒸汽煙商店（vape shop），銷售他們認為合法的東西。也因此讓使用電子煙的人數逐年增加。根據2015年加拿大煙草、酒精和毒品機構的調查研究顯示，13％的15歲及以上（約390萬）的加拿大人嘗試電子煙，比2013年報告的9％（250萬人）有所增加。 15歲至19歲的青少年中有26%曾嘗試過電子煙，而2013年僅為20％。
2017年，對「煙草法案」和「非吸煙者健康法案」（Non-smokers』 Health Act）以及對其它相關法案進行相應修訂的Bill S-5，獲得了皇家御准（Royal Assent）。 2018年5月23日頒佈生效成為煙草和霧化產品法律。這是進一步減少和解決加拿大各類煙草使用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加拿大衛生部（Health Canada）首席媒體官Tammy Jarbeau在接受《加拿大都市報》記者訪問時表示，「我們知道電子煙可能會對健康和安全造成危害。 蒸汽吐煙產品可能含有尼古丁，年輕人也特別容易受到影響。含有尼古丁的蒸發產品可能會導致成癮，以及使人隨後使用煙草製品，並且會使吸煙行為重新正常化（renormalization）。 保護青少年免受尼古丁依賴以及隨後使用煙草製品的可能性，就是我們出台’煙草和霧化產品法案’的主要目標之一。」
在過往，聯邦衛生部一直有收到關於加拿大人因使用蒸汽吐煙而尼古丁中毒的報告。
Jarbeau表示，中毒主要與意外攝入霧化液（ vaping fluids）有關。 「雖然一次攝入大量尼古丁是有毒的，但人們不會通過平時使用的蒸汽吐煙產品而接觸到這麼多的量。蒸汽吐煙產品中的主要液體（植物甘油和丙二醇）被認為是安全的，並用於許多消費品中，如化妝品和甜味劑。 但我們還沒有掌握長期吸入霧化氣溶膠對健康影響的科學數據。我們將繼續監測科學發展並開展必要的研究，以規範這些產品並及時通知加拿大人。」
加拿大衛生部還透露，目前還掌握了許多關於蒸汽吐煙裝置有爆炸和着火併造成嚴重傷害的報告。 「我們希望確保電子設備和電子煙的霧化液體能按高標準生產，無缺陷、不含污染物，並儘可能安全使用。 蒸汽吐煙產品現在歸加拿大消費品安全法案（CCPSA，Canadian Consumer Product Safety Act）規管。 我們對CCPSA進行了更改，以確保設備和液體儘可能安全。」
嚴格規管 大力控制宣傳
有關使用蒸汽吐煙和導致隨後吸煙關聯的研究和證據正在不斷出現。一些研究表明，使用蒸汽吐煙產品的年輕人最終可能會過渡到使用煙草產品。因此，政府已採取措施防止青少年和年輕人被誘使使用這些產品。
兒童和青少年特別容易受到尼古丁的負面影響，包括成癮。尼古丁會改變大腦發育並影響記憶力和注意力。在某些情況下，電子煙的液體容器（vaping liquid containers）中含有足夠多的對幼兒有毒的尼古丁。因此，新的立法還要求對尼古丁液體要實施兒童防護包裝，以保護兒童免受尼古丁中毒侵害。
Jarbeau稱，「新法嚴格規定了蒸汽吐煙產品銷售和營銷的制度，以幫助保護青少年和非吸煙者免受誘惑。在加拿大，蒸汽吐煙產品不能出售給18歲以下的人（一些省份限制為19歲），包括網絡銷售。營銷和推廣不能吸引年輕人，也不允許對蒸汽吐煙產品進行生活方式（lifestyle advertising）的廣告宣傳。該法案僅允許有限的促銷活動，如logo和品牌名稱；以及和信息廣告，如成分和價格。這可能有助於成年吸煙者做出明智決定。」
加拿大衛生部認為，蒸汽吐煙產品不會與傳統煙草製品產生相同的公共衛生問題，因此要遵守不同的規則。煙草和霧化產品法案中，將蒸汽吐煙定義為與香煙區分開來，是一種新的產品，並加以嚴格管控。
美國也曾公布調查研究顯示，吸電子煙一樣會將致癌化學物質送入身體並易上癮。越來越多樣的煙草商人開發了各種香甜迷人口味用以營銷。青少年試吸電子煙，就是把傳統香煙中同樣的毒素吸入體內。
Jarbeau對此表示，新出台的法案還嚴格禁止對年輕人宣傳更具有吸引力的新奇口味產品；禁止所有電子煙的促銷活動、品牌贊助、名人代言、免費提供樣品等。除此之外，該法案還使政府能夠制定使用蒸汽吐煙產品的健康風險聲明。政府目前正在製作這些供製造商使用的聲明。
大的煙草公司已經在傳統捲煙市場佔據了主導位置，當他們進軍電子煙行列時，會更有優勢。因此，新法案還提供了新的監管機構，允許加拿大政府制定新法規，對煙草製品進行簡單和標準化的包裝。
有研究表明，取消標識、顏色和品牌形象等措施有助於降低煙草製品的吸引力，從而降低特別是對年輕人的吸引力。新法要求電子煙的包裝要使用純色的簡樸包裝（plain package），加之禁止提及這是更健康的生活方式，或說是尼古丁的替代品，讓電子煙將像香煙一樣受到監管，有益於加國青少年，但對許多煙草製造商卻是很大的挑戰。
新興煙草革命的新戰場
煙草和霧化產品法案的出台，讓加拿大將成為世界上少數的幾個擁有全面電子煙監管市場的國家之一。為電子煙銷售打開大門的同時，也附上了一定的限制枷鎖。此舉在行業和民間引發的爭議褒貶不一。煙草製造商對簡樸包裝和禁止宣傳等政策怨聲載道，甚至聲稱要付諸法律行動。但加拿大衛生部和反吸煙倡導組織歡迎這樣的政策，因為加拿大人需要在某些監管下進行蒸汽吐煙。同時，沒有人或足夠的證據，能夠完全確定這些產品的安全性。
無煙加拿大醫師聯盟（Physicians for a Smoke-Free Canada）的研究主任Neil Collishaw在接受《環球郵報》訪問時則說，研究顯示吸電子煙的用戶會同時會繼續吸香煙，這意味着雖然他們可能會減少吸煙，但會堅持這種習慣。 「當你看到這對整個公共衛生的影響時，這是個壞消息。電子香煙抑制了戒煙。它們只對很少數人有用。」
加拿大衛生部認為，雖然蒸汽吐煙產品有害，但它們的危害性的確低於吸煙。
Jarbeau表示，「完全轉換為蒸汽吐煙產品的吸煙者，的確可以顯着地減少他們所接觸的有毒化學物質和致癌物質。然而，尼古丁是一種高度成癮的物質，使用電子煙產品也可能依然會導致依賴癥狀。」
新法的生效，讓許多大煙草公司都加入到生產電子煙產品的大軍。有人說，加拿大的電子煙銷售幾乎可以在一夜之間翻一番，達到10億元。此舉也令許多公共健康的倡導者感到不安，他們擔心新法規給煙草公司帶來了太大的迴旋餘地，特別是因為目前還不清楚電子煙是否有助於戒煙。
加拿大衛生部並不否認，蒸汽吐煙產品可為公共健康帶來一定的益處，可以通過幫助吸煙者戒煙或完全轉換為使用危害較小的尼古丁產品，來減少煙草引發的死亡和疾病。但也僅是有證據表明，電子煙的使用與戒煙成功率的提高有關。
Jarbeau稱，除非得到加拿大衛生部的批准，否則任何產品都不得作為戒煙輔助（cessation aid）銷售。 「產品發起人必須提交可靠的科學證據，在加拿大進行商業進口、廣告或銷售產品之前，證明蒸汽吐煙產品符合安全性、有效性和質量。」此外，蒸汽吐煙產品的產品製造商或零售商，如希望將產品作為具有治療作用（therapeutic claims）的健康產品銷售，可以申請授權（authorization）。根據「食品和藥品法案」（Food and Drugs Act），此類產品必須符合嚴格的安全、質量和功效標準。
加熱煙草成本低 大肆流行
滑鐵盧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教授David Hammond在接受CBC採訪時曾說，「我沒有看到任何證據表明使用電子煙增加了吸煙用量。」在安省、薩省和紐約有16家分店的着名蒸汽煙連鎖店180 Smoke的創始人吉勒（Boris Giller）則認為電子煙類似於健康產品。在他的商店裡，員工會花更多時間指導吸煙者如何使用它們，而不是推銷某個品牌。他認為這是在減少危害。
世界上最大的煙草公司之一菲利普莫里斯國際公司（Philip Morris International）自2008年以來已投資45億美元開發電子煙的產品，並於2016年在加拿大推出名為「IQOS」（我退出傳統香煙，I-Quit-Ordinary-Smoking）的加熱煙草產品。 IQOS由加熱片組成，把它插入名為Heatstick的香煙狀加熱棒（holder）中，再加入特定的煙彈（sticks），加熱片會把煙彈加熱到約350度，產生蒸汽。相比之下，可燃香煙要超過800度，產生的是煙霧。宣傳中聲稱它比傳統的可燃香煙危害更小，因為這種產品是加熱而非燃燒，所以香煙狀的燃燒棒在使用之後依然是完整的。它會持續6分鐘或可被抽吸14次。它與傳統捲煙提供相同含量的尼古丁。該公司的科學家的測試表明，與常規煙霧相比，氣溶膠中的有害成分減少了90％以上。
目前在市場上，一個加熱棒、一個電池充電器和一個清潔刷的套裝售價約110加元；一包20支裝的煙彈售價大約10加元。
菲利普莫里斯國際公司曾表示，到2025年，其所有電子煙品牌的凈收入將佔總收入的40％。
對於消費者而言，蒸汽吐煙的確比吸煙便宜很多。電子煙煙油的設備起價約為30元，而30毫升的煙油約為20元，可以用2-3周。相比之下，一包香煙大約15-25元，能抽1-3天。據加拿大Vaping協會（The Canadian Vaping Association）估計，每天吸一包煙的人每年花在香煙上的費用約為4,800元，而每年吸電子煙的費用僅為400元左右，不包括最初採買設備的費用。
2017年6月Euromonitor International進行的一項研究發現，到2021年，加熱煙草設備（heated tobacco devices）預計占電子煙市場的45％。這些設備的銷售增長如此之快，可以抵消傳統捲煙銷售每年約3％的下降。報告發現，如果合併傳統香煙和加熱煙草的銷售，預計將會有持續1％的增長。這些都表明，加熱煙草和電子煙是全球煙草的新興力量。
電子煙的歷史
1963年，賓夕法尼亞州一間廢棄廠的工人赫伯特‧吉爾伯特（Herbert A. Gilbert）發明了一種用加熱的、潮濕的、有香味的氣體代替燃燒的煙草和紙張的裝置——無煙氣非煙草香煙。它產生了不含尼古丁，並有增加香味的蒸汽。這就是最早的電子煙雛形。
這一產品早1965年被授予專利（US Patent 3200819. Smokeless non-tobacco cigarette），當時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
2013年吉爾伯特稱今天市場上的電子煙遵循了他最初專利中提出的基本設計方案。當時他想，當人們在自家後院燃燒樹葉和木頭時，沒人願意將煙霧吸進肺里。如果沒有燃燒，問題就不會發生。那麼為什麼不發明這樣一個無煙的蒸汽裝置呢？可以由電池供電的熱源完成這項工作。他當時做了一些原型，嘗試蒸發各種不同味道的液體，效果很好。不幸的是，後來在廢料倉庫里，大部分東西都被燒毀了，並沒有保留下任何原型。
吉爾伯特認為，今天所看到的電子煙中，都遵循他最初專利中所確定的基本路線圖。這些產品儘管在技術細節上可能有不同的位置、尺寸和控制方式，蛋如果把他專利中所顯示的任何部分從電子煙中移除，這些產品就無法工作。吉爾伯特曾向媒體透露，早年大煙草公司不想和自己合作，也不想任何人和自己扯上關係。他們選擇等待專利過期，然後提交他們自己的版本。化學公司、製藥公司、煙草公司都想要保護他們自己的市場。
然而，遙遠的中國東北一位名叫韓力（Hon Lik）的藥劑師改變了這一現狀。在農村工作時就抽煙的韓力，回到城市讀大學後，成為藥劑師。隨着工作量的增加，他的吸煙的量也隨之增長，一天要吸2-3包煙。他想用自己所學的知識去開發一些能戒煙的東西。後來他開始使用尼古丁貼片，但2002年的一個晚上，韓力由於忘了把貼在肚子上的尼古丁貼片撕下來，整夜都難受並在作噩夢。他意識到是尼古丁的持續釋放使他的胃不舒服。他大學的專業是醫學，同時也精通機械，對電子感興趣，於是他想創造一種能模擬香煙的替代品，同時去除香煙引起的致命後果。用蒸汽模擬香煙煙霧的想法就此誕生。
2003年，韓力分別在中國、美國、歐盟給自己發明的電子煙註冊了專利，成為了電子煙發明人和專利持有人，並一直在電子煙行業前進。 13年後，59歲的韓力任職於全球最大的煙草公司之一帝國煙草集團，該集團在2013年收購了韓力創辦的公司。
當有人問吉爾伯特，韓力的專利和你的有什麼區別，他的回答是：「你看到一直有長長的喙形嘴、有蹼的腳的、走路的時候搖搖擺擺並嘎嘎嘎地叫的動物，你可以叫它駝鹿，但它仍然是一隻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