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曙明:再过50年,“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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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先生曾经说过,悦目的东西是艺术品,悦耳的东西是艺术品,悦嘴的东西也应该是艺术品。他的原话大意如此,可见“吃”对于广东人来说,实在是一种至高的艺术享受。

孙中山先生的话,听起来满有道理,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悦目和悦耳固然是艺术,但悦嘴,却不一定。我记得读中学时在农村分校,肚子饿急了,和几个同学冒着挨揍的风险,爬进榨油坊里偷花生麸(就是榨完油以后的花生渣子)吃,也觉得美味可口,十分悦嘴,但那绝不是什么艺术品。

为了活命的吃,曾闹出许多风波。上世纪50年代办公共食堂,走到哪,吃到哪,虽然没有名厨主理,也没有生猛海鲜,但不花钱啊,吃完了揩揩嘴,拍拍屁股就走,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就别苛求什么艺术了。结果是,没吃多久,就吃出祸来了,把粮仓都吃光了,然后就来了个60年代初的经济困难时期,大家只好吃蔗渣饼。那时我只几岁,虽然​​没吃过蔗渣饼,但营养肯定不良,我小时候的理想没一个能实现就是证明,我想当哲学家、医生、教师,都不成,我总怀疑是那时营养不良,大脑没发育好,落下个智商低的后遗症。

其实,谁不想生活富裕?谁不想吃也成为一门艺术?我看过一则故事:共产党土改带雇农斗地主,有人问雇农土改胜利后,你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雇农用无限憧憬的语气说:我希望能够像我们村的地主那样,饭后有一个水果吃。细细玩味,发觉其中的寓意非同一般。人们对吃的要求,已经出现质的飞跃了,他们不再仅仅是为了活命,而是指望把吃变成一种享受,一种愉悦,一门艺术。

我们这一辈,赶上了匮乏时代的尾班车,经历过早上4点多到市场排队买几条死鲮鱼、水果店没水果卖只好卖水马蹄、偷家里的碎冰糖当零食的日子,面对今天琳琅满目的生猛海鲜、鲍参翅肚,铺天盖地的川菜、潮菜、东北菜、法国菜、意大利菜、日本料理,凡是人能够想得出来的吃法都已穷尽了。我觉得,如果说吃是一门艺术,那么,现在这门艺术不仅登峰造极,而且有点走火入魔了。

我想象不出,再过50年,“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50年后的人们听见我们说想吃大龙虾,会不会像我们今天听见那个雇农说,饭后想吃个水果那样?唉,想象力的贫乏,大概又是拜我大脑发育不良所赐了。当然,无论有多少海鲜酒家、多少名厨主理,多少山珍海味,我每天仍然只是在家吃猪肉炒白菜、豉汁蒸排骨。我相信,绝大部分老百姓,都和我一样,过着简单而平淡的生活。简单,生命就长久。再过50年,这些家常小菜,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的。这一点,我可以想象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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