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形物语》剧照（OMDC提供）
说加拿大是好莱坞最大的摄影棚，此话一点不假。这些年来，从《星际穿越》到《盗梦空间》，从《人狼大战》到《断背山》，全球观众在这些著名的影片中看到了落基山脉、魁北克桥、多伦多梅西剧院、埃德蒙顿的古堡公园等加拿大的景色和城市映像。而狂揽本年度奥斯卡4项奖杯的电影《水形物语》（The Shape of Water），也是在多伦多拍摄和取景的电影，这部片的成功，让多伦多人刻意非常骄傲地把城市座右铭改为了“ We made that Fish Sex movie”。
都市报记者
许多来自美国的电影制片人认为，加拿大激励型的税务机制和逐渐成熟、完善的电影制作环境都让加国成为美国电影制作的最佳合作伙伴。从预算超过1亿美元的好莱坞电影，到小型的独立电影，在加拿大都能找到可以提供各种预算需求的拍摄场所、配有最先进的设施以及有丰富经验的制作人员。这个行业不仅直接聘用了各种具有相关技能的创意工作者，还创造了溢出效应（spillover effects），从而有利于加国的整体经济。安省媒体发展公司电影局负责人（Ontario Film Commissioner）Justin Cutler在接受《加拿大都市报》记者专访时表示，“2017电影和电视制作行业为安省的经济贡献了16亿元。国内和国外的制作都在雇佣安省人，影视制作行业所产生的直接和衍生（spin-off jobs）工作约有32,800份。”
他为《水形物语》建泳池
多伦多五星游泳池服务公司总经理王东告诉记者，当他看到两年前自己曾为一个名为“INESPACE Film Studio”的电影制片厂搭建的泳池出现在《水形物语》的大萤幕上时，他着实惊掉了下巴。 “2016年我在Mayfair Pools工作，老板和很多本地的摄影棚相熟。一家摄影基地的电影道具组自己修了个木头的泳池用于拍摄，请我们去做循环和加热。当时一切保密，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电影而搭建。后来这部电影获得了第90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音乐、最佳艺术指导等四个大奖。它就是《水形物语》。”
能为奥斯卡最佳影片搭建拍摄场景，着实是王东没有想到的。他开玩笑地说道，“没想到我也进军好莱坞了。我们两个人花了两天时间把泳池完善了，它只是一个道具，不是真的泳池，但具有真泳池的功能。当时好多电影同时在摄影棚里工作，我看到化妆间有忙着化妆的演员，觉得一切新奇又好玩。那时不允许拍照，但是我们可以拍摄我们完工后的作品，才留下了那两张照片。”
王东预估，之前工作的泳池服务公司每年都能接到1至2单为电影拍摄制造或完善泳池的工作。一年因此产生几万元的收入不足为奇。当然不是每个电影都有泳池，但是每个电影都有不同的场景和道具需要。 “我为能给《水形物语》这部电影出了一点力而感到骄傲。通过这件事，我深切地感受到我们现代化社会的生活是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参与的。不论你参与的事是大还是小，这个社会发展中的一切都和我们有关联。”
安省优势得天独厚
很多美国制片人多年前就发现在加拿大拍摄电影的优势：加元的持续走低，让同样的钱，可以在加拿大做出更多的内容。雇佣加拿大本地的从业人员，少花钱能购买到更好的服务，加拿大人也因此受益。
加拿大的优惠的税收措施也是进一步激励美国制片人“北上”的重要原因。美国制片人所取得的税务优惠，再加上美元兑换加元的优势，这基本上就是美国电影在加拿大制作的模式。普通人也可能难以想象这些激励机制可以为电影制作省下多么庞大的资金。 Cutler表示，目前安省有3个类别的税务优惠政策支持来自全世界各地的电影制作人在安省安营扎寨。
1.安省电影和电视税收抵免（OFTTC，Ontario Film and Television Tax Credit）35％
对符合条件的国内（domestic）和条约联合制作（treaty co-produced）的电影和电视节目，制作中的劳动力支出（labour expenditures）会额外获得10％的区域奖金（regional bonus）。联邦政府还提供25％的加拿大劳动力成本退税。
2.安省生产服务税收抵免（OPSTC，Ontario Production Services Tax Credit）21.5％
对符合条件的电影和电视作品，包括劳工和其他符合资格的安省生产支出（production expenditures）。联邦政府还提供了额外的16％的劳动力税额减免。
3.安省计算机动画和特效税收抵免（OCASE ，Ontario Computer Animation and Special Effects Tax Credit）18％
对符合条件的在安省境内制作的视觉特效和动画的劳动力予以退税，包括固定劳动力成本（on-set labor costs）。
提及和加拿大的其他省份的税务政策比较，Cutler表示，“我们不能对和其他省份或国家相比如何作出评价。因为我们不是税务领域的专家。但我们很清楚，相比较于全球任何司法管辖区，安省提供的都是具有竞争力的税务优惠。”
对于加元低值造就电影制作繁华的观点，Cutler有不同看法。他认为尽管汇率比在好莱坞迁移至加国制作起到一定作用，但基于近年来加拿大在电影制作方面不断地前进和突破，已经建立了非常成熟的机制和强大的基础设施。美国的制片人都倾向于遇寻找一个拥有电影制作氛围和制作基础设施的城市，能够用有限的资源制作出最大的电影。即便加元走高，并不会完全削弱加拿大在这方面的优势和收入。 “电影和电视制片人可以选择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拍摄。但安省是好莱坞制片人的主要聚集地之一。安省电影局会利用一流的机组人员和视觉产业、多元化的场所和人才库、财政激励措施等促进并继续吸引到安省制作和拍摄的团队。我相信高度专业的人才是国外生产来到安省的主要吸引力。我对我们的声誉感到自豪。”
Cutler认为《水形物语》就是完全由安省制作的一个项目（an Ontario project）。 “除了很少的几个关键部门的负责人之外，整个制作过程都是由安省的人才设计和制作的。我认为好莱坞除了钟情我们的人才，地理位置我们也有优势。安省具有地域风格，以及对电影不可或缺的明显季节性。我们几乎可以创造出在世界任何地方的景象。欧洲的面貌、北美城市的样子、世界郊区外观等，都可以给制片人予以利用。”
除此之外，安省有遍布全省的90个地区电影联络网（regional film liaisons），能够真正帮助制作过程顺利进行。 Cutler 说，“这意味着电影制作公司可以在全省进行拍摄，并且在整个省内拍摄时可以遵循稳定和一致的拍摄指南。我们有这样的访问条件和基础设施。”
Cutler认为，随着高水平电影的不断产出，这些电影终不可能全部在一个地方制作。 “我认为不论如何，总会有相当多的制作流向安省。通过近些年安省参与制作的影视剧，如《使女的故事》、动画片《汪汪队立大功》和《星际迷航》 ，已能证明安省是高质量影视剧、获奖影视剧的产生地。世界上许多视频和电影制作公司正在将他们非常具有声望的项目发送到安省。他们不仅仅是因为财务激励才来，还因为我们所拥有的人才。”
人才流失威胁加国地位？
好莱坞是全球娱乐产业龙头老大的位置持续散发着吸引力，加拿大很多优秀的电影制作人、演员、歌星都逐一流向美国发展。加国的确可以通过提供场所、税务优惠、专业度高的制作配合好莱坞的生产和制作。然而想要把北方好莱坞变为第二个真正的好莱坞的任务似乎还任重道远。
▲Upfilm Production独立电影人胡芷敏（胡芷敏提供）
Upfilm Production独立电影人胡芷敏目前正在拍摄纪录片《真爱无疆》（Ketchup & Soya Sauce），目前已经进入后期制作。这是一部从6个爱情故事里呈现华人第一代移民的跨种族文化婚恋故事的纪录片。她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安省数一数二的电影业人才有很多都去好莱坞拍片去了，面临严重的人才流失。 “安省的商业电影比较厉害，独立制作的电影这方面相对弱一些。”
对此Cutler并不认为安省影视人才在流失。 “现在人才离开安省去洛杉矶发展的趋势正在变慢或者说完全消失。因为我们有足够多的业务让他们留下来，甚至可以完成比现在更为壮大的行业。”在加拿大的很多地方，哪怕小城市，很多人都成为了摄影机操作员、场务等，并定期与美国制片人合作。例如安省北部有北安省遗产基金项目（Northern Ontario Heritage Fund Program），一直在致力于支持在北安省当地摄制组的工作，该基金项目鼓励电影制作人员在安省北部雇佣本地人和演员加入摄制组。
但加拿大演员和艺术家们仍然处于弱势。美国的制作通常会让美国的演员主导。虽然雇佣加拿大演员对减免税务和整体预算有好处，这不会阻止好莱坞的制作团队雇佣美国明星，也不意味着一直在配合美国生产电影的加拿大人有机会去主导好莱坞电影。
据Culter介绍，目前许多正在拍摄的电影和电视剧中，依然能够看到安省拥有难以置信多的人才。 “在未来的几年里，大家会看到越来越多的本省人在这些流入到安省制作的电影里担任重要角色。同时，我们拥有多元化的面孔和人才。这些将在未来发挥一定的优势。”提及是否一定要这些制作公司雇佣安省人工作，Culter称，任何人都可以来到安省拍摄电影，并不强制要求雇佣安省人。 “但是，如果他们这样做，雇佣这些劳动力的部分就有税收抵免。这对安省的劳工、演员都有好处。”
加拿大必须有加拿大的电影
胡芷敏认为，好莱坞拍的和加拿大人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他们来这里消费，我们提供一个服务而已。但主要的人员，如摄影师（cinematographer）、那些大的创意人员，他们并不在加拿大这个土壤上。我觉得加拿大必须要有加拿大人的电影。比如我作为一个华裔女性、一个独立电影人，我肯定对我身边的人的经历和故事感兴趣。加拿大人应该鼓励加拿大的制作，鼓励讲述更多加拿大的故事。”
Cutler对此回应称，“安省拥有非常均衡的国内外影视制作行业份额。在2015至2017年3年里，留在安省的本地和国外制作收入几乎达到了50：50的比例。这是非常健康的，并且这些税收中很多钱都回到了安省雇员的身上，去支持安省人的生活。省内产量一直保持稳定，国产电影在制作数量和预算方面继续呈现稳步增长的态势，支出从6,970万元增加到8,060万元，增加了16％”。
胡芷敏并不否认，因为好莱坞的北上，加拿大人得到了更多的工作和学习机会。 “政府鼓励好莱坞制作在本地发展，退税政策鼓励当雇佣安省人，制片人都知道拍摄要请本地人工作，才能退税，这的养活了一些本地艺术家和业内人员。我有个很大的感觉：因为在魁省和安省呆过，可能是因为安省有很多好莱坞的消费和制作，大家都是拍低成本电影的，但是相对来说安省的团队工作起来专业度更高，我觉得是受了好莱坞的影响。”
胡芷敏目前正后期制作她拍摄的纪录片《真爱无疆》。她以自己为例“尽管安省和联邦级别的art council对我的电影有一些拨款，但远远不够。并且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太多的本地华人和社团的支持。华人在好莱坞片场工作没有什么，但是要我们华人自己出的题材、我们拍的电影，才能反映到我们华人的生活。”
胡芷敏认为，明年联邦大选后对于影视行业的支持会怎样前景并不明朗。 “之前保守党在位时，砍掉了很多支持电影方面的支持经费。自由党上台后这笔钱又回来了。加拿大必须要有自己的电影市场，我们的市场不像好莱坞，我们不够扎实（ solid），制作人、发行（distribution）不够强大。好莱坞的片子能卖到给我们，但是我们的片子很难卖给他们。加拿大的纪录片在全世界都是很出名的，故事片方面比较弱。”
移民族电影人发展更难
▲动画片《养家之人》（The Breadwinner）主创人员，从左到右：配音人员Kane Mahon, Ali Badshah, Saara Chaudry, 制片人Andrew Rosen , Anthony Leo；配音演员Kawa Ada。 （OMDC 提供）
胡芷敏告诉《加拿大都市报》记者，少数族裔、多元文化影视制作人通常有移民背景，拥有的资源比不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我从蒙特利尔搬来多伦多，有种人生地不熟的感觉。魁北克和安省很多政策、人际关系也不一样，我在这个领域要重新开始。”
安省媒体发展公司（Ontario Media Development Corporation，OMDC）行业倡议经理Erin Creasey在接受本报记者访问时表示，安省政府的文化战略目标包括促进文化参与和融合、加强社区文化、推动创意经济。 “为了支持这些目标，电影基金（The Film Fund）将为不同元素的电影提供强大的支持。电影基金2017年支持放映发行的多元文化长篇电影（feature films）有《养家之人》、《印第安马》、《猫妖Pyewacket》、《别和艾琳说话》以及《长路漫漫》。该基金是我们支持在安省开发和制作故事片的主要计划。”
其中，根据Deborah Ellis的小说改编的动画片《养家之人》被提名为2018年奥斯卡最佳动画电影奖。该片讲述了阿富汗少女帕瓦娜的父亲在塔利班政权下进了冤狱后，家中失去了经济来源。塔利班统治时期，妇女不许擅自出门，没有工作权。为了养家活口，她决定乔装成男孩外出工作。
Creasey称，“通过该计划，我们提倡增加多元化（diversity enhancement）的电影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关键创意团队，像导演、制片人等的多元化背景，或者故事中的主题、电影本身具有多元化，或两者兼有。我们希望更多地看到多样性。除此之外，我们也看重联合制作（co-productions）。我们希望安省与之前没有合作过的国家合作。 ”
▲在多伦多电影节（TIFF）上，从左到右为动画片《战火下的小花/养家之人》 执行制片人安吉丽娜朱莉，导演Nora Twomey和女主演Saara Chaudry。 （OMDC提供，Courtesy of TIFF. Photo George Pimentel for Getty/Wireimage）
为了支持多元化的制作，Creasey表示会去关注那些低预算的电影，有一些特别的审查机制，该类别的电影也可能会获得比规定上限（cap）更多的支持。 “我们的计划要求制片人符合某些资格要求。他们必须至少有一个已经成功完成的电影。所以我们鼓励制片人联系我们，讲述他们的电影项目，看看他们是否有资格获得我们的支持。
我们也非常渴望与年轻少数族裔背景的电影制片人建立联系，以便了解哪些指导或工具可以帮助他们在未来获得支持，即使他们还没有准备好，他们可以通过我们的网站（OMDC Film Fund Diversity Stream），了解在多元化电影制作方面的信息。”OMDC的资金来自于省政府的拨款。提及即将到来的省选是否会对OMDC未来的拨款造成影响，Creasey和Cutler都表示不便对此表示回应。 Creasey称，“我们现在到未来的2年有一些增加的资金支持。这就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