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7月31日，美聯儲宣布將基準利率目標範圍下調25個基點。此次降息雖然可以說是「靴子落地」，但也有非同尋常之處：第一，這是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美聯儲的首次降息；第二，這是美聯儲史上首次在美國失業率低於4%的情況下降息。
美聯儲此次罕見的降息操作背後的動因是什麼？
最重要因素是美國經濟運行中不確定性和隱憂加大。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Jerome Powell）在新聞發佈會上表示，「全球經濟增長乏力和貿易緊張局勢帶來的不確定性對美國經濟造成影響，美國現在面臨的主要問題是下行風險和通脹下滑，美聯儲正密切關注全球經濟增長疲軟帶來的影響。」
正如鮑威爾所說，當前全球經濟的確整體形勢趨於惡化。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和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等的最新預測，包括美國、歐元區、日本、20國集團在內的，幾乎所有主要經濟體在2019年的經濟增速均明顯下滑。在此背景下，2019年初以來掀起了一股全球性的降息浪潮，印度、新西蘭、澳大利亞、俄羅斯、南非、烏克蘭等20家央行紛紛下調利率。
導致全球經濟增長疲軟的因素固然很多，但美國本身恐怕難辭其咎。美國政府的單邊主義、保護主義和政策行為的易變性，不僅直接增加了全球貿易成本，擾亂全球生產和價值鏈條，對國際貿易形成直接衝擊；還導致全球政策不確定性上升和商業信心下降，加劇了全球投資增速的下降和經濟增速的回落。
在這樣的環境中，美國最終難以「獨善其身」。從2019年美國二季度的情況來看，實際GDP增長主要來自家庭消費和政府支出的貢獻，而企業投資和出口的貢獻均為負。這說明，美國政府挑起全球貿易緊張局勢並加劇全球經濟放緩，最終傳導到美國國內經濟，對美國的出口和企業投資產生負面影響。
那麼，美聯儲此次降息會美國經濟和世界經濟產生哪些影響？
從美國國內層面看，在當前形勢下，從美聯儲降息政策中受益最大的將會是資本市場。資本市場的繁榮帶動金融資產價格的進一步擴張，從而支撐美國家庭消費的進一步擴張。但是，貨幣政策操作並不能有效緩解美國企業面臨外需衝擊、全球價值鏈衝擊以及政策不確定性，因此對美國企業的投資和生產行為的直接刺激作用比較有限。
具體看對美國出口的影響。從歷史經驗來看，美聯儲的降息政策只能在短期對美元匯率指數產生影響。從中長期看，降息政策只能緩解美元匯率指數的上升速度，並不能從根本扭轉這一趨勢。此外，導致美國出口下降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匯率和價格因素，所以降息政策對於美元匯率指數和美國出口並不能產生明顯的持久性影響。總之，如果沒有其他政策的配合，單純的降息政策難以扭轉美國出口和投資的頹勢。
從全球層面看，需要權衡美聯儲降息政策的兩方面影響。一方面，基於美元的主導性國際貨幣地位，美國的金融條件、市場波動性和美元匯率變化對全球金融條件具有重要影響。美聯儲降息能夠推動金融市場條件進一步放鬆和市場波動性下降，這有助於改善全球金融市場條件，推動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的跨境資本流入的增長。美聯儲降息還能在一定程度緩解美元匯率指數的上升壓力，對於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維持匯率穩定和金融穩定，以及增加貨幣政策操作空間，都有積極作用。
但另一方面，美聯儲降息行動將進一步助長全球降息浪潮，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全球性低利率環境將再次出現。在全球經濟面臨多重結構性和制度問題的情況下，低利率環境下的風險追逐行為將會再次強化。由此帶來的風險是全球性的資產價格泡沫和「脫實向虛」行為，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在此過程中可能出現債務過度增加和金融脆弱性迅速積累的問題。
（作者：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
來源：海外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