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曙明专栏:不要问我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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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生活,常常受到“意义”“价值”这些概念的困扰。我最怕别人问我,你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价值”?这样的问题,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我通常都是哑口无言了,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哈哈一笑反问:“你问我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我的回答有什么价值?”

当年我写小说时,有朋友问我:你写小说有什么意义?我回答不出来,想想好像确实没什么意义。走进图书馆的书库,或者走进大型书店,最大的震撼是什么呢?就是发现这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多人写书,多得堆积成山,发霉沤烂,也不会有人去翻一翻。细细一想,每本书的作者,在刚完成写作时,谁不会满心欢喜?然后付印,然后上架,然后下架,然后库存,再然后呢?当然是当废纸打浆了。十年八年之后,根本没人记得这本书,再回想当初的喜悦,分文不值,还不如盛夏季节来一罐冰啤酒实惠。于是我想改行做生意去,好歹赚套西班牙别墅住住、弄辆奔驰轿车开开也好,但又有朋友问我了:你觉得住西班牙别墅、开奔驰轿车有什么意义?我支吾了半天又回答不出来。结果气也泄了,生意也做不成了。

可这世界上偏偏就有很多人喜欢追问“意义”和“价值”,事无大小,都要追出它的终极意义。或者为平凡的事情赋予伟大意义,使它变得不平凡起来,好比我要说服自己相信,我一年换一部手机是为了“拉动内需,推动GDP增长”;或者用“没意义”作为逃避现实的借口:你觉得读书有什么意义?没意义,那我看电视去了;看电视又有什么意义?没意义,那我逛街去了;逛街就有意义了吗?

这样一路穷追下去,非要把人追到四大皆空不可。

不过,最常被人质疑意义与价值的是结婚。我常听到一些朋友用不屑的语气问:结婚有什么意义?只要我们两情相悦,觉得幸福快乐,有没有那一纸婚书都没区别。是啊,结婚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可以为婚姻诠释出千万种意义,也可以什么意义也没有。这完全视乎你个人的角度与观点。男女感情与婚姻没有必然关系,从道德的角度看,婚姻是责任;从法律的角度看,婚姻是契约。有人会说,不一定要结婚,同居也行。但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相同的事情会显现出不同的“意义”。有的人是因为重视契约,觉得那份契约过于沉重,所以才选择逃避;可有的人是因为厌烦契约、蔑视契约,觉得有没有契约都一样,所以选择不要契约。两者大不一样呢!

任何事情,其实都不会只有唯一的一种意义。而我们的生活,也因为这无限的意义,变得缤纷多彩——如果你觉得生活要过得缤纷多彩才有意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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