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看《芳華》。平日冷冷清清的巨幕廳,觀眾一反常態的多。
結局,闊別十年的劉峰將小萍抱在懷裡,旁白是蕭穗子溫暖的聲音:「他們從未結婚,卻待人溫和,彼此相偎一生。」
觀眾席上,很多人拿出了紙巾。
蕭穗子的原型,就是編劇嚴歌苓。
坊間流傳一句話:沒有了嚴歌苓,中國電影將失色三分。
從早期的《天浴》《少女小漁》,到《梅蘭芳》《金陵十三釵》《歸來》,再到《芳華》,馮小剛、張藝謀、陳凱歌、李安這些華語影壇最牛的導演,爭着把熱情獻給嚴歌苓。
更不用說《一個女人的史詩》《小姨多鶴》這些黃金檔電視劇了,讓人們看見不一樣的趙薇和孫儷。
這個寫盡各色女人情愛的女人,她自己的故事更精彩。
她曾遭遇渣男羞辱,時過境遷一笑泯恩仇
1958年,嚴歌苓生於上海一個書香世家,父親是作家蕭馬,母親是一名話劇演員。據說,母親常用莎士比亞作品代替睡前故事,講給她聽。
雖然父母離異,但給她的愛,並沒有太多缺失。
每天的咖啡時間,父親和嚴歌苓談讀書寫作,後來還一起寫出《鐵梨花》。他們是父女,卻更像朋友。
▲ 嚴歌苓和父親
電影《歸來》的原著《陸犯焉識》,就是嚴歌苓以爺爺為原型寫的,也是蕭馬最想看的一部小說。遺憾的是,就在出版前的十天,蕭馬離世,這成了嚴歌苓永遠的遺憾。
女孩子擁有一個好父親,是天賜的財富,勝過一切奢侈品。童年時期父愛的滋養,是最有力的盾牌,讓她面對命運悲苦也不會自卑、自賤、自棄。
慘烈的政治運動中,父親被發配到五七幹校勞改,12歲的嚴歌苓進入成都軍區歌舞團,成為一名跳芭蕾的文藝女兵。
15歲時,她陷入初戀,愛上一名軍官。
一封又一封激情澎湃的信,寫給那個心愛的男人。
這段愛情的結局卻是慘烈的。
那個年代,部隊戀情是絕對禁忌,就像劉峰只是抱了暗戀的林丁丁,就被發配邊疆,斷送前程。
後來,那個軍官移情別戀,得意洋洋把那些情書展示給新歡看。接下來的事更讓人心寒——那個男人向組織檢舉,說是嚴歌苓勾引他。
十幾歲的女孩,只因為做了一件那個年齡最自然的事,就被千夫所指。
她被迫一遍遍寫檢討,當眾念。少女的自尊被撕成碎片,最絕望的時候甚至想自殺。
她是如何熬過那段日子,沒人知道細節。她從不像別的受害者那樣,怒罵薄情寡義的負心男,扒開血淋淋的傷口示人。這是她的尊貴之處。
21歲時,嚴歌苓主動請求當戰地記者,奔赴對越自衛反擊戰戰場。
這段經歷,被《芳華》還原得驚心動魄。
在戰地醫院,血腥與硝煙混雜,終日面對鮮血、斷肢、年輕生命的掙扎和消失,真真切切聞到死亡的味道。
直面生死,會改變人生的走向。
從前線回來,她患上了抑鬱症,在那些無法入眠的黑夜,徘徊在崩潰邊緣。
她不再跳舞,調到創作組,追隨父親走上寫作之路。
經歷婚變痛苦,是為了迎來那個對的人
1986年,嚴歌苓在上海電影製片廠認識了一個男人,他叫李克威,是作家李準的兒子。兩人相愛結婚。
門當戶對,知根知底,有共同話題。誰都以為,這琴瑟和鳴的範本式婚姻,一定幸福而長久。
1989年,由於工作原因,李克威去了澳大利亞,嚴歌苓去了美國,在哥倫比亞藝術學院攻讀寫作碩士。
分離未必會導致婚姻破裂,卻一定是感情牢固程度的試金石。
婚後不過七八年,兩人就在漸行漸遠中分手。
嚴歌苓陷入冰冷的沼澤,卻仍平靜地簽字離婚,替自己和前夫維持了體面。
不少人猜測,兩人離婚的直接原因是男方出軌。嚴歌苓始終不置可否、不出惡言,反而以感恩的態度說,依舊把公公婆婆當成第二父母。
她十分坦蕩:「一個人給出去的感情應該是非常濃烈、非常深的。雖然我們這段婚姻以失敗告終,但畢竟他陪我度過了曾經青春的8年。」
初到美國,被謀生壓得喘不上氣。她住地下室,每天讀書14小時,打工4小時,在餐館端盤子洗碗,給人家做保姆。疲憊地坐在公交車上,觀察各種各樣的人,記下那些印象深刻的細節,囤積寫作素材。
有一次,嚴歌苓在女友的公寓作客。正在準備晚餐,一個高個子男人敲門而入,脖子上的工作牌寫着「美國國務院勞倫斯·沃克」。
握手寒暄時,勞倫斯說的居然是東北腔的中文。
嚴歌苓驚訝又親切。勞倫斯得意地說:「我在瀋陽任了兩年領事,會說地道東北話呢。」
兩人感覺默契,久違的愛情悄然生長。
可是,由於嚴歌苓來自中國,又當過軍人,這段戀情引起FBI的警惕,他們懷疑她的身份。
嚴歌苓不得不一次次去FBI彙報,接受調查和測謊。
勞倫斯不願讓她受這樣的委屈,向上級遞交申請,要求結婚。
但美國外交部不允許,讓勞倫斯作出選擇:要麼結婚,要麼離職。
這位會八國語言的外交官,為了心愛的女人,果斷放棄了前途無限的職位。
事業是男人的根基。肯為一個女人犧牲事業,是一個男人所能付出最昂貴的代價。
1992年,兩人在舊金山結婚。優秀的男人當然不會失業,勞倫斯在德國政府資助的商會找到了新工作。
▲嚴歌苓和勞倫斯
夫婦倆沒有孩子,卻並不介懷。他們收養了一個孤女,視若己出。
在勞倫斯眼裡,妻子浪漫且獨立,是最性感的女人。
寫情慾也寫苦難,每個故事都扎心
《芳華》上映前,很多人對票房並不看好。
這種擔心不是多餘。人們太累,需要輕鬆、開心、發泄。無論飲食男女還是佛系男女,誰還願意看一股苦難味兒的傷痕文學呢?
出人意料的是,《芳華》票房已達3.8億,連續4天蟬聯單日票房、上座率第一。情懷與票房不能兼得的魔咒被打破。
或許因為,嚴歌苓寫的故事太扎心,喚起各個年代男女的共鳴,關於青春的熱血、悸動、迷茫、困頓。
她成全了馮小剛,用一顆同理心。
馮小剛也成全了她,用一顆匠心。
這個奇異的女子,兼容了嫵媚和端莊兩種氣質。她的眉眼裡寫着三個字:有故事。
嚴歌苓寫女人,落腳點都不是情慾本身,而是管中窺豹,描摹一個時代的真實面貌,還原它的醜陋或美好。
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
她說,愛情也應該像生命一樣,它是活的,能夠不斷成長、成熟、調整。
這樣的愛情觀,積極而理性,任何年代都不會過時。平凡如你我,也能獲得啟發——不做那個患得患失的「寄居者」,愛情的前提是:先把自己活出含金量。
59歲的嚴歌苓,無畏如少女。這樣的女子,每一天都是芳華。
來源:百合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