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建奎（左）受到來自海內外科學界的質疑和譴責。資料圖片)
去年轟動全球的「世界首例免疫愛滋病的基因編輯嬰兒」案12月30日在深圳南山法院一審宣判。深圳南方科技大學原副教授賀建奎去年成功基因改造三個嬰兒，宣稱對愛滋病具有免疫力，引發巨大倫理爭議。法院認定，賀建奎因非法實施以生殖為目的的人類胚胎基因編輯和生殖醫療活動，構成非法行醫罪被判囚三年，罰款300萬元人民幣（下同）。另有兩間醫療機構相關負責人張仁禮、覃金洲因相同罪名分別被判刑兩年及緩刑。
法院審理查明，賀建奎得知人類胚胎基因編輯技術可獲得商業利益後，於2016年與張仁禮、覃金洲共謀。在明知違反有關規定和醫療輪換的前提下，仍偽造倫理審查材料，招募男方為愛滋病病毒感染者的多對夫婦實施基因編輯及輔助生殖，以冒名頂替、隱瞞真相的方式，由不知情的醫生將基因編輯過的胚胎通過輔助生殖技術移植入人體內，致使兩人懷孕，先後生下三名基因編輯嬰兒。
據透露，2017年8月起，經賀建奎授意，張仁禮違規對6對夫婦的受精卵注射基因編輯試劑，之後對培養成功的囊胚取樣送檢。賀建奎根據檢測結果選定囊胚，由張仁禮隱瞞真相，通過不知情的醫生將囊胚移植入母體，使得A某、B某先後受孕。2018年，A某生下雙胞胎女嬰。2019年，B某生下1名女嬰。2018年5至6月間，賀建奎、覃金洲還安排另2對夫婦前往泰國，覃金洲對其中1對夫婦的受精卵注射基因編輯試劑，由泰國當地醫院實施胚胎移植手術，後失敗而未孕。
同案兩人分判監禁緩刑
法院認為，上述三人未取得醫生執業資格，追名逐利，故意違反國家有關科研和醫療管理規定，逾越科研和醫學倫理道德底線，貿然將基因編輯技術應用於人類輔助生殖醫療，擾亂醫療管理秩序，已構成非法行醫罪。
判處賀建奎有期徒刑3年，並處罰金300萬元；判處張仁禮有期徒刑2年、處罰金100萬元；覃金洲被判有期徒刑1年6個月，緩刑2年，處罰金50萬元。
證據還顯示，賀建奎團隊在招募愛滋病病毒感染者及簽署知情告知書時，介紹說「沒有風險」，「技術很成熟」，「前期實驗結果很安全」，對一些其他可能發生的風險未明確告知，未盡到足夠的安全告知義務。
應用安全風險尚無法評估
因涉及有關人員個人隱私，法院不公開開庭審理了此案。據法院負責人介紹，庭審過程中，公訴機關出示了物證、書證、證人證言、鑒定意見、勘驗筆錄、檢查筆錄、視聽資料、電子資料等證據。3名被告人當庭表示認罪悔罪，辯護律師到庭為3名被告人進行了辯護。
去年11月26日，賀建奎宣布一對「健康」的經過基因編輯的嬰兒「露露」和「娜娜」在中國誕生。消息一出，舉世震驚。中國官員3日後宣布其試驗屬於非法行為。廣東政府迅速展開調查，今年1月公布調查結果，稱已將賀建奎移交警方處理。其最後一次公開露面是在去年11月尾在香港人類基因組編輯國際峰會。
據新華社報道，中國科學院院士周琪認為，人類生殖系基因編輯還存在諸多科學技術層面、社會層面以及倫理道德層面的問題，其應用的安全風險目前尚無法評估，一旦被編輯的基因進入人類基因庫，影響不可逆、也不受地域限制。由於當前人類生殖系基因編輯的臨床應用可能給個人乃至社會帶來危害，故應嚴格禁止。
缺乏監管 「基因」產業鏈失控
「基因編輯」嬰兒誕生的背後，隱藏的是一條已經失控的「基因」產業鏈。
中國專業從事基因測序和基因編輯的相關企業負責人表示，「中國對於基因產業和人類輔助生殖技術領域的長期缺乏有效監管才是導致基因編輯嬰兒事件發生的根本原因。」據多維新聞報道，該企業負責人介紹，由於Crispr-Cas9相關技術的成熟，研究者完全可以把那些需要大型設備、超高潔凈實驗室才能完成的試驗製備和實驗試劑外包出去。
現在，很多生物實驗樣品，只要不涉及「病毒毒株」「劇毒藥品」「珍稀動植物樣本」，政府部門基本上沒有監管措施。「違規進行基因編輯，其實根本不需要什麼『地下產業鏈』，現在都是『空中』產業鏈。一個『快遞小哥』就可以將大部分試驗流程整合在一起。」
作為此次「基因編輯」嬰兒的主要技術，Crispr-Cas9基因編輯技術所需的CAS9內切酶，在中國生物器材網上從各個基因生物公司就可以輕易買到，網上標價每隻試劑（千萬轉導單位規格）只有5880元人民幣。
而購買這類「基因編輯」試劑，既不需相關證明，也沒有任何審核，只需要提供購買人的身分證，註明購買的機構名稱。
該企業負責人表示，其實「基因編輯」技術並沒有那麼神秘，從藥品到設備，從基因編輯試劑，再到基因的標定篩查，只要政府監管部門不在整個生產、交易流程和設備、試劑的使用上，實施有效追蹤、監管和限制，對於像賀建奎這樣擁有極強專業能力和資金實力的專業人士，故意製造「基因編輯」嬰兒的情況，其實幾乎沒有任何門檻。
「面對這種失控的情況，目前中國對於生物技術和其所帶來的風險認識的卻很不到位。」該企業負責人認為，此次「基因編輯」嬰兒事件的爆發，最大的好處就是給中國政府，乃至全世界的國家敲響了警鐘——原來「基因產業的技術失控」往往就是這麼簡單，只要有一個科學狂人的存在，一步就可以直接威脅到人類自身。
全球科學界群起譴責
人類史上首個「基因編輯嬰兒」去年在賀建奎的操作下「橫空出世」，該爆炸性消息迅速引起學術界和監管機構展開行動。賀建奎受到來自海內外科學界的質疑和譴責。當時正在香港舉行的第二屆人類基因組編輯國際峰會的閉幕聲明特別譴責了賀建奎的臨床研究「極度令人不安」，提議未來對全世界的基因編輯實驗成立登記監管。
事件公開後，賀建奎依然對基因編輯嬰兒在醫學上的突破表示「自豪」。此項研究因技術、倫理、透明度等問題引全球輿論一片譁然，多家機構撇清關聯。逾一百位中國科學家發表公開信，批評「這項所謂研究的生物醫學倫理審查形同虛設。直接進行人體實驗，只能用瘋狂來形容。」其任教的南方科技大學不久後解除與賀建奎合同關係，終止其在校內教學科研活動。美國史丹福大學四月份也開除幾位與賀建奎有積極互動的研究人員。目前為止，大多數國家直接以「禁止」方式對基因改造用於人類相關研究設限。世衛組織7月要求全球所有國家的監管機構禁止在臨床進行任何人類生殖細胞編輯實驗。
次月，中國官方更在《基本醫療衛生與健康促進法（草案）》新增規定明確，在開展醫學研究或者提供醫療衛生服務過程中，違反醫學倫理規範應負法律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