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回美兩個星期了，成天神出鬼沒，搞得朋友微信上跟我打招呼都先問一句：你在哪兒呢？
很多人對我兩邊跑的生活充滿羨慕，好像又享受了中國的熱鬧，也享受了美國的清靜，兩頭好處都占上了。其實未必，凡是兩頭好處都占上的，兩頭壞處也都占上了，再說，您見過兩頭好處都占上的人嗎？
而且我不是游牧民族，不喜歡遊盪，即使游牧民族也是有一個穩定的生活板塊一直跟着走的，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牧羊罷了，部落還是那個部落，帳篷還是那個帳篷，早上一睜眼，拱在飯盆里吃食的還是那隻大狗……。而我，是一种放逐，像歸人，又像是過客，是硬生生噼出一半來生活，錢包都要準備兩個，因為兩國的鈔票大小不一樣。誰這麼過過誰知道，這是技術活兒，不好掌握，不是深度精分患者不要輕易嘗試。
每次渡海之後，元神都要渙散兩個星期，好像餘燼的青煙一樣，四處飄蕩，要斂氣凝神，用盡畢生修為重塑法身，才勉強成個人樣。時差越來越難倒，因為年紀在那兒了，於是固執，不好說話，睡眠好像遠遠拋出去但又被絲線提住的魚鉤，浮浮沉沉。
人生如戲，我同時軋兩場。
睡不着的時候擁着被子發獃，想想中國的好處，一口大鍋一樣，火焰躥起來舔鍋沿兒，大家都在裏面咕嘟咕嘟直冒泡，是熱氣騰騰的世俗煙火氣。美國也有好處，是苦修的所在，宜參禪，低頭看看自己，有遺世獨立的樂趣。只是，偶爾像是一隻大貓被去了勢，眼睜睜看着別的貓躥到房頂上嘶嚎。
所以理解當初達摩祖師為什麼要一葦渡江了，他在印度久坐成癆，要去中土生是非啊。
青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