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省政府在1927年建立了安省酒管局（LCBO, Liquor Control Board of Ontario）
加拿大历史上的禁酒运动（temperance movement）可以分为好几个阶段。从禁酒令的历史发展到终结，能够给我们什么启示？我们是如何获得今天的饮酒开放程度的？本
报记者 文琪
讲起加拿大的禁酒史，粗略地讲，从19世纪末（municipal ban）市政一级的禁酒，到20世纪初的省级禁酒令（provincial ban），再到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而产生的全国禁酒令（national prohibition），加拿大的禁酒运动因不同时期、不同的移民人口构成，以及政治环境而产生了对酒的不同接受程度以及政策改变。从本地的精酿啤酒、葡萄酒到烈酒（spirits）、鸡尾酒，不同类别的酒在不同时期也有大不相同的规管。
全民公投禁酒 总理不执行
19世纪中期北美有着令人震惊的酗酒问题。当时北美人在家里、工作场所和小酒馆（taverns）消耗了惊人数量的酒精。 1851年的加拿大的人口普查记录了1,999个小酒馆，平均每478个人中就拥有一个酒馆。许多酒馆是全天开放的，早上为人们在上班途中提供“起床酒”（eye-opener cocktails），以及在一天的工作结束时提供供人们消遣的狂欢豪饮。醉酒、暴力打斗、贫穷和家庭虐待是当时主要的社会问题。崇尚宗教信仰的女性主导和参与了反酒精的斗争，以此来解决男性在加拿大和美国因饮酒作乐而产生的问题。当时妇女还没有投票权，她们在立法问题上几乎不是权力的参与者。但妇女经常遭受当时饮酒不受控所附带的损害，不得已站起来支持禁酒。 1878年，加拿大联邦政府允许各个省和直辖市通过各自有关酒类饮品的法案。
在加拿大，历史上的禁酒运动主要分为4个阶段，全国禁酒的斗争在1898年的全民公投中达到高潮 。这是加拿大历史上仅有的三次全民公投之一。公投询问人们是否希望完全禁止制造、运输、出口、销售所有类型的酒精饮料。投票的结果非常接近： 51%的人选择支持，49%反对，投票率为44%。各个省份的票选结果也大有不同。魁省支持禁酒的仅有19%，大西洋省份却高达80%，安省则有57%。尽管如此，时任的第七任加拿大总理Wilfrid Laurier决定不采纳公投的结果，依然由各个省份自行决定是否采纳禁酒令。
19世纪末，人们逐渐开始关注白天饮酒与现代生活的碰撞。工业革命的涌现和汽车驾驶变得司空见惯，保持清醒逐渐变成人们生活中的必要。北美大陆由于新来的移民的在公共饮酒场喧闹所产生的不良声誉，也导致了反移民情绪（anti-immigrant sentiment）。
第一次世界大战（1914年8月-1918年11月）为北美的禁酒运动提供了强有力的推动力，因为禁酒成为了爱国主义的代名词。禁酒能够节省粮食等战略资源，还会提高军队和人们的效率和力量。当时德国在精酿啤酒行业是世界的龙头地位，禁酒还能使加拿大人在一战期间远离德国制造。世界大战期间，北美营造了这样一种氛围：喝啤酒等于不爱国。加拿大的各个省份开始逐一实施禁酒令。全国除了魁省，所有省份都在1916年和1917年通过了禁酒令。当时的第八任加拿大总理Robert Borden于1917年底宣布，国家禁酒令是一项没有任何全民公决的战争措施（wartime prohibition）。它于1918年3月生效，并持续到战争结束后一年。
爱德华王子岛率先禁酒
▲PEI是加拿大第一个签署禁酒令的省。
爱德华王子岛（PEI）在一战前的1900年成为全加拿大第一个引进禁酒令的省份。
1904年，多伦多市的Junction区开始实施禁酒令，一直到2000年左右才被完全取消。
1916年，安省和阿尔伯塔省的禁酒法案也开始实施。魁省则在1918年通过法律决定将在1919年禁酒，不过因为一战在1918年就结束，因此实际上魁省从未实施禁酒令。
1920年美国修宪，成为禁酒的国家，从1920-1933年开始了长达13年的禁酒时期（Prohibition Era），以对抗酒精产生的社会问题。美国采取了全面的联邦禁酒令和激进的执法政策。相比之下，加拿大的各省保留了禁酒法案的自主控制权，比美国的政策更为宽松和温和。在当时，加拿大哪怕是禁酒的省份，都很容易获得药用酒（Medicinal alcohol），因为只要有医生的处方，就能买到。人们为了获得药用酒，编造出许多疾病，药剂师、医生也很乐意从中获利。在安省，有记录显示1923-1924年间，有一个医生在一个月内就开出了2,000张药酒处方，一天之内曾给出高达487个处方。除此之外，还有私酒的走私犯和地下酒馆（speakeasy）以及帮派在除了餐馆、酒店和杂货店之外运营酒类生意，几乎形成了“上有禁酒政策、下有喝酒对策”的形势。随之而来的是禁酒令提供为犯罪组织提供了非法贩酒获取暴利的机会。
美国的禁酒令实验也无助于加拿大的禁酒事业。美国限制酒的制造、贩卖和运输，但不包括酒的持有和饮用。家庭酿酒和禁酒前有存货的私酒颇为流行，并且因为缺少指导和规管，私人作坊的酒因质量参差不齐也有导致美国人失明的案例。
在加拿大，联邦政府在一战结束后取消了全国禁酒令，将控制权交还给各省政府。各省禁酒，只是禁止销售，依然可以生产和出口。各省对酒的生产、国际和省际间的贸易并没有权力。联邦政府采取的唯一行动是在全民公决中要求禁止跨省运输酒进入禁酒的省份。因为酒的生产是合法的，当时的酿酒厂主要集中在安省，有6家大型蒸馏酒厂和29家酿酒厂。由于美国和加拿大有大面积国土相邻，在当时美加并没有正式的边界（formal borders），加拿大许多生产酒的工厂悄悄向美国运送酒类，但加拿大的酒产品到了美国就变成了非法品。他们直接或通过通报虚假的目的地将烈酒运往美国，地下交易猖獗。史料记载，一家墨西哥出口公司在安省的温莎市有5个码头，海关的记录却只有1个小摩托艇，显示一天从温莎市运往古巴4次。
开放比禁更有效
非法酒类交易的猖獗帮助推进了加拿大温和派把政府控制和合法合规出售酒类作为可行的替代方案的主张。为寻求妥协解决的方案以平衡公民权利和重建法律秩序，他们转向了政府监管。加拿大的各个省份逐渐开始通过省内公投撤销禁酒法律（见表格），它们大多发生在1920年代。禁酒时间最短的魁省在1920年撤销禁酒令。行动稍微迟缓的安省，当时被5个有自己酒饮控制委员会的省份包围，也被这些邻近省份因为取消禁酒、卖酒所产生的丰厚利润所吸引。联邦政府自然也看到了这其中的利益。因此1921年开始，联邦政府对烈酒的销售税翻了倍，以此增加收入。无论今天安省政府对于酒类管控的声誉如何，旨在解决19世纪和20世纪初期严重和复杂的社会问题的安省酒类控制制度，都是一项创新的社会和健康政策。
▲在美国，禁酒令从1919年到1933年生效，反酒法比加拿大严格得多。
《麦克林》杂志曾报道，历史学家Dan Malleck在他的《试图控制自己》（Try to Control Yourself）一书中描述了安省酒精监管的这一时期，甚至政府也认识到了禁酒的缺点。虽然这个喧嚣的时期不再存在，而且人们的饮酒的时间比上19世纪还少，但20世纪新产生的省垄断系统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遏制未成年人（under-aged）饮酒、过度饮酒（excessive drinking）或不合标准的致命酒精案件。
当时的各省政府都意识到了禁酒的做法适得其反。在发现无法完全停止人们饮酒后，戒酒运动拥护者利用酒饮控制委员会，成功施压使所有省份和政府尽量缩减酒的销售可能并建立了公共的酒类销售系统（public liquor sale system）。因此安省政府在1927年废除了禁止饮酒的法律的同时引入了安省酒管局（LCBO, Liquor Control Board of Ontario），试图采用更宽松的制度，为自愿自我监管提供一点自由，以鼓励人们有社会责任地饮酒。
20世纪40年代，虽然不再禁酒，但在安省的公共场所饮酒（Public drinking）仍然不被允许，酒就直接从LCBO到了家中（home bar）。因此，在一些酒店的隐蔽处，也有非法经营的地下酒吧。很多人认为，尽管饮酒已不再是犯罪，但它在当时仍被认为是一种不雅。后来，政策稍有宽松，少量被授权卖酒的场所渐渐增多，但即便在这些地方的室内，顾客也不允许手持酒类饮料享受音乐，或从瓶里直接喝啤酒，唯一的选择用小玻璃装生啤饮用。今天文明的加拿大人在酒吧合法地购买Martini并在愉快的环境中享受它，在当时只是个奢侈的愿景。
LCBO也很快作出了改变。 1947年，安省新推出了时髦的鸡尾酒吧，有些就把甚至允许播放音乐。慢慢地，其他法律也放宽了，允许提供含有更大份量酒精的饮品，以及开放周日饮酒（Sunday drinking），还结束了女性和护送人员（escort）在啤酒店中要与男性分开的隔离饮酒空间政策，甚至结束了禁止站着喝酒令（standing-while-drinking ban）。在加国废除禁酒令后的半个世纪里，经过民众和各方无数的次投诉和改进，安省的酒吧终于“现代化了”。虽然在多伦多还会有一些延时夜总会（after-hours clubs）存在，但在20多年前最后点单的时间期限（last call）延长至近凌晨2点钟之后，各式酒吧逐渐增多，大多数的非法饮酒空间就渐渐消失了。
安省监管方式更安全
近年来，仍然有饮酒爱好者仍然对LCBO的选择品种和定价提出质疑。安省不乏很多饮酒爱好者羡慕阿尔伯塔省私有化的酒管局，其省内市面上有数百种的啤酒。自由市场带来更多竞争，更多选择。但现在很少有加拿大人会像10年前那样，因为价格差距大而过境去美国的Buffalo购买烈酒。总的来说，安省现在拥有一个成功的酒类控制系统，可以向大量人群分发安全、经过测试的酒精。
2016年，当时的自由党政府宣布67间杂货店和超市可以售卖本地产或进口的红酒、啤酒及苹果酒，并与LCBO统一价格，给消费者带来方便。安省政府的终极目标是最终把啤酒与苹果酒的销售扩大到在省内450间杂货店和超市出售，同时其中的300间可以售卖红酒。
2017年10月，安省政府又宣布将为中小型独立杂货商（个人或家庭所有的零售杂货店）减少酒类许可费用，促进它们加入卖酒行列。超市可以卖酒是从LCBO垄断市场跨出的一大步，为酿酒商开辟了新的推销渠道，促进安省酒类发展。
2018年新任的安省保守党省长道格福特也兑现了安省重回一元啤酒的竞选承诺。在今年的8月27日起，瓶装或罐装啤酒的最低价格将从税前1.25元降至1元。他还发誓要扩大啤酒和葡萄酒销售点到安省的街边店铺。但安省财政厅网站显示，从今年的11月1日起，安省啤酒的基础税将每升上涨3分。
安省酒管局将私营化？
2012年12月，时任安省反对党领导人的Tim Hudak承诺如果赢得省选，将私有化LCBO。同年的夏天，卑诗省省长Christy Clark曾提出相似的想法，但迫于工会的压力她退缩了。 LCBO私有化的支持者经常用阿尔伯塔省做例子，该省在1993年对酒类销售进行了私有化，此后又出现了大量新的私人酒类商店，包括大众市场和特色店，以及更多的产品选择和更长的营业时间。但是反对者也有他们的立场。阿省酒管局私有化之后，过去20年来酒销售收入稳步下降，每年损失约15亿元的收入。安省政府过去10年从LCBO拿到的收入平均每年有16亿加元，在2016-2017年度，其中酒的税收就有约5.89亿元。如果私有化，必将影响政府的收入。
▲安省将查获的酒桶在政府监管下倒进埃尔克湖（Elk Lake）中。
可能人们还有其他正当理由支持酒管局私有化，例如更好的产品选择和更方便的消费者。这个问题的争论焦点，是政府是否应该从更高的收入中受益，还是消费者应该从较低的产品价格中受益，或者应该将酒精征更高的税以免让人们过度饮酒。不论政府垄断还是私有化，似乎都没有最佳的平衡答案。
2014年《星岛日报》曾报道专们研究安省公营事业私有化的一个咨询委员会发表报告，建议安省政府保持LCBO的公营性质，但对运营作出改革。目前安省各地专卖啤酒的447间Beer Store由多个国际集团拥有，向安省政府缴纳专营费。啤酒价格自1989年以来在安省上调了64%，而向省府缴的专营费却没有增加。报告指省府应该重新调整与Beer Store的合作关系，建议省府在保持啤酒零售价格不变的前提下，增收Beer Store的专营服务费，以令省民获得合理的利润分成。
2015年，前道明银行行政总裁Ed Clark在探讨如何最大化所有省府资产价值时，曾表示反对LCBO私营化，建议啤酒铺的利润应向纳税人贡献合理份额，或者政府对它的实际垄断权进行拍卖。
国家酒类委员会(State Liquor Boards)省级公民投票名单
日期 省份 问题 结果 产生酒类委员会时间
04/10/1919 魁省 应该允许销售淡啤酒，苹果酒和葡萄酒吗 YES 78% 05/01/1921
10/20/1919 安省
1）废除安省禁酒令 NO
2）通过政府机构销售淡啤酒，苹果酒和葡萄酒 NO
3）在酒店销售但啤酒等 NO
4）通过政府机构销售烈酒 NO 60%
10/20/1920 卑诗省 选择哪个：
目前的禁酒令或一项允许政府售卖烈酒和啤酒的法案 政府 60%
07/11/1921 育空 销售烈酒
1）在持牌的地方YES
2）通过政府机构 YES
09/15/1921
06/21/1923
曼尼托巴省 是否同意让政府提供销售酒类的法案 YES
11/05/1923 阿尔伯塔省
1）禁酒 NO
2）持牌销售啤酒 NO
3）政府销售啤酒 NO
4）政府销售所有酒类 YES 57%
05/10/1924-10/23/1924
安省 你是否支持
1）继续在省内实施禁酒令 YES
2）在政府管控下销售啤酒和烈酒 NO 49%
06/01/1927-07/16/1924
萨省 你是否支持萨省禁酒令？
如果政府监管的酒类委员会产生，你会支持
a)政府销售烈酒 NO
b)在持牌的地方销售啤酒 YES
